消失的菜市场(陈桂花)
消失的菜市场》文风独树一帜!作品受数万人追捧,主要讲述了陈桂花的情感故事,喜欢这本的绝对不容错过!简介:##第一章晨光里的烟火凌晨四点半,当整座城市还沉浸在睡梦中时,永兴菜市场已经醒了。陈桂花摸索着拉开床头灯,橘***的灯光在十五平米的房间里晕开。丈夫老吴翻了个身,含糊地说:“再睡会儿吧,天还黑着呢。”“...

##第一章晨光里的烟火凌晨四点半,当整座城市还沉浸在睡梦中时,永兴菜市场已经醒了。
陈桂花摸索着拉开床头灯,橘***的灯光在十五平米的房间里晕开。
丈夫老吴翻了个身,含糊地说:“再睡会儿吧,天还黑着呢。”
“不早了,老王家的豆腐得赶头一锅。”
陈桂花轻手轻脚地起身,套上那件穿了五年的深蓝色工装。
衣服洗得发白,袖口磨出了毛边,但干净整齐。
她拉开窗帘一角,外面还是墨蓝色的天,只有东边天际线透着一丝鱼肚白。
这里是永兴里——青江市老城区的一片里弄,密密麻麻的筒子楼像火柴盒一样挤在一起。
陈桂花家住在三楼,厨房在走廊尽头,三家共用。
她从水龙头接了一盆冷水洗脸,初秋的水已经有些刺骨,让她彻底清醒过来。
下楼时,她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塑料袋——里面装着一小袋自家炒的南瓜子。
这是给对面摊位的刘奶奶带的,老太太牙口不好,就爱嗑点软和的南瓜子。
四点五十分,陈桂花推开楼道的铁门。
清冷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晨露和远处隐约传来的煤烟味。
巷子里的路灯还亮着,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昏黄的光晕。
几辆三轮车已经吱呀吱呀地往菜市场方向去了,车上是刚从批发市场拉回来的新鲜蔬菜。
“桂花,这么早!”是卖鱼的孙胖子,他的三轮车后斗里装着几个充氧的大塑料箱,水花随着颠簸溅出来。
“你不也早。”
陈桂花快走几步跟上,“今天什么鱼新鲜
”“江鲈,活蹦乱跳的,还有鳜鱼,昨天刚从湖州运来的。”
孙胖子喘着气,“你家老吴今天来吗
昨天说好给他留条大的。”
“来,晚点来,他腰疼又犯了。”
两人说着话,转过巷子口。
然后,永兴菜市场就在眼前了。
那其实不是个真正的“市场”,至少不是那种现代化的大型菜场。
它更像一条自发形成的街市,沿着永兴里和隔壁平安里之间的一条两百米长的窄街铺开。
街道两旁的梧桐树长了三四十年,枝叶在空中交汇,夏天时能遮出一片清凉。
树下,一个一个摊位挨挨挤挤地排开:蔬菜、水果、肉禽、水产、豆制品、干货调料……应有尽有。
陈桂花的摊位在中段,卖豆腐和豆制品。
那是她母亲传下来的手艺,传到她这儿已经是第三代。
摊子很简单:一个两米长的水泥台子,上面摆着几板豆腐、几盘香干、百叶结,还有她自己做的腐乳和豆豉。
台子下面放着几个大桶,泡着黄豆,还有一个石磨——虽然现在大部分用电动磨浆机了,但她还是留着石磨,老顾客就认那个味儿。
“桂花姐!”旁边卖青菜的小芳已经摆好了摊,正往菜叶上洒水。
小姑娘才二十二岁,是从安徽来的,和男朋友一起租住在附近,卖菜两年了,人勤快,嘴也甜。
“小芳,今天菜挺水灵啊。”
陈桂花解开摊位上的塑料布,开始摆放货品。
豆腐要一块块从木模里取出来,小心地放在竹筛上,不能碰碎了。
空气里很快飘起淡淡的豆香味。
五点半,菜市场彻底醒了。
更多的摊贩到来,卸货声、问好声、讨价还价声混杂在一起。
路灯陆续熄灭,天光渐亮。
梧桐树上的鸟儿开始啼叫,第一缕阳光穿过枝叶缝隙,照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泛起金***的光。
陈桂花喜欢这个时候的菜市场。
它不像超市那样整齐划一、安静冰冷,而是充满了生机勃勃的杂乱:青菜上的水珠在晨光中闪烁,活鱼在盆里扑腾,刚出炉的烧饼香气四溢,人们说话的声音洪亮而亲切。
这是一种热气腾腾的生活感,是她熟悉了三十八年的氛围。
“桂花,来块老豆腐!”第一个顾客来了,是住在永兴里三号楼的***,退休语文教师,每天早上雷打不动来买豆腐。
“***早,要嫩的还是老的
”陈桂花麻利地拿起刀。
“老的,煎着吃。
对了,腐乳还有吗
上次买的吃完了,我家老头子就喜欢你做的这个味儿。”
“有,昨天刚做的,给您拿一瓶。”
用油纸包好豆腐,玻璃瓶装的腐乳用塑料袋仔细套好。
陈桂花接过钱,又从柜台下面拿出一个小纸包:“这是我自己晒的干豆角,您拿回去烧肉,好吃。”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不值钱的东西,您拿着。”
***道谢走了。
陈桂花继续忙碌。
她知道***的独生女在国外,老两口相依为命。
她多做一点,多给一点,心里踏实。
六点钟,早市进入高峰。
家庭主妇、退休老人、上班顺路的主顾,熙熙攘攘。
讨价还价的声音此起彼伏:“这芹菜多少钱一斤
便宜点啦,我天天来买的!”“老板,鱼新鲜不
给我挑条大的,孩子周末回来。”
“桂花姐,今天豆腐嫩不嫩
我孙子要吃麻婆豆腐……”陈桂花忙得顾不上抬头,手里的刀起刀落,豆腐切得方方正正。
偶尔抬眼看看市场里的人流,心里有种满足感。
这里不仅是买卖的地方,更是社区的中心。
人们在这里交换信息,互相关心:“王阿姨,您家老张腰好点没
”“小陈啊,听说你儿子考上重点高中了
真争气!”“李大爷,您慢点走,地上滑……”七点半,老吴来了,手里提着保温桶。
“吃饭了。”
他简短地说。
保温桶里是小米粥和馒头,还有一小碟咸菜。
陈桂花这才觉得饿了。
她让老吴看摊,自己走到摊位后面,坐在小马扎上吃早饭。
粥还温着,咸菜是自己腌的萝卜干,脆生生的。
她边吃边看市场里来来往往的人,心里踏实。
“桂花。”
老吴突然开口,声音有些迟疑。
“嗯
”“昨天……街道办的人来了。”
老吴压低声音,“说是要创建什么‘文明城市’,菜市场要整改。”
陈桂花手里的勺子停了:“整改
怎么整改
”“没说具体,就说这里太乱,影响市容,要规范。”
老吴叹气,“我听说,可能要拆。”
“拆
”陈桂花的声音提高了些,引来旁边摊位的好奇目光。
她连忙压低声音:“凭什么拆
我们在这三十多年了!”“说是占道经营,违章搭建。”
老吴把保温桶盖子拧紧,“你也知道,咱们这些摊子,确实没有正规手续……”“可我们交管理费了啊!每个月都交!”“那不算正规手续。”
陈桂花吃不下了。
她看着眼前的市场:孙胖子的鱼摊前围着几个老太太,正在挑鱼;小芳的青菜摊前,一个年轻妈妈带着孩子,孩子伸手去摸绿油油的青菜;卖烧饼的老***出一炉烧饼,香气四溢;修鞋的老赵坐在摊位后,眯着眼睛给一只皮鞋上线……这里哪里不好了
乱是乱了点,但是活生生的,有人情味的。
那些新建的大型超市倒是整齐,可是冷冰冰的,进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什么时候
”她问。
“没说,但快了。”
老吴看着妻子,“桂花,咱们得早做打算。”
“打算什么
”陈桂花把剩下的粥喝完,“不拆最好。
真要拆,也得给咱们个说法。
这么多人呢,都靠这吃饭。”
八点半,早市高峰过去。
陈桂花开始收拾摊子,把没卖完的豆腐泡进清水里,豆制品用纱布盖好。
小芳凑过来:“桂花姐,听说要拆了
”消息传得真快。
陈桂花点点头:“听说了,但还没准信。”
“那可怎么办啊
”小芳急了,“我和我对象就靠这个摊子攒钱呢,还想明年结婚……要是拆了,我们去哪
”“别急,还不一定呢。”
陈桂花安慰她,但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
九点钟,她推着空了的豆腐车回家。
路过市场口时,看见几个穿制服的人正在测量什么,拿着卷尺和本子记录。
其中一个人她认识,是街道办的办事员小周。
“周干事。”
陈桂花停下脚步,“这是……
”小周转过头,看见是她,表情有些不自然:“陈阿姨啊,我们在做例行检查。
没事,您忙您的。”
“听说市场要拆
”陈桂花直接问。
小周愣了一下,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陈阿姨,这话我不好说。
但您最好……早做准备。
上面这次力度很大,创建文明城市是政治任务。”
“可我们也要吃饭啊!”陈桂花声音有些颤抖,“这市场存在三十多年了,说拆就拆
”“阿姨,您别激动。”
小周为难地说,“这是城市发展的需要。
您看这环境,确实有点乱。
创建文明城市,市容市貌很重要……”“市容市貌重要,我们老百姓吃饭就不重要
”陈桂花难得地激动起来。
小周不说话了。
旁边一个年纪大些的工作人员走过来:“这位大姐,有什么意见可以到街道办反映。
我们只是办事的,执行政策。”
陈桂花看着他们,突然感到一阵无力。
她推起车,默默离开。
回到家,老吴已经烧好了热水。
见她脸色不好,倒了杯茶递过来:“别想了,车到山前必有路。”
“路在哪
”陈桂花坐在凳子上,看着窗外。
从这个角度,能看到菜市场的一角,梧桐树的枝叶在秋风中摇曳。
“咱们年纪大了,不行就回老家。”
老吴说,“乡下还有老房子,种点地,够吃。”
“回老家
”陈桂花苦笑,“老吴,咱们在城里住了四十年,早就是城里人了。
老家还有谁
亲戚都搬出来了,房子也塌了一半。
回去怎么活
”老吴沉默了。
是啊,回不去了。
他们这代人,从农村来到城市,扎下了根。
现在要把根拔起来,往哪栽
“再说,”陈桂花声音低下去,“不只是咱们。
孙胖子一家五口靠鱼摊养活,小芳等着攒钱结婚,修鞋的老赵眼睛不好,离了这摊子还能干什么
还有那么多老街坊,习惯了来这里买菜,聊天,说说话……”她说不下去了。
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像在叹息。
那天下午,陈桂花没有出摊——下午的生意本来就淡。
她去了市场,不是以摊主的身份,而是像个普通顾客一样,慢慢地走,仔细地看。
她看见孙胖子在教儿子杀鱼,手法娴熟,一刀下去,鳞片飞溅;看见小芳的男朋友骑着三轮车拉来新货,两人一起卸车,说说笑笑;看见卖烧饼的老张把炉火调小,坐在凳子上打盹,脸上的皱纹在睡梦中舒展开;看见修鞋的老赵戴着老花镜,一针一线地缝补,专注得像在做艺术品。
她还看见熟悉的顾客:***提着一袋青菜,和卖菜的大姐聊着天气;年轻的妈妈带着孩子,孩子指着盆里的鱼哇哇叫;一对老夫妻手拉手,慢慢挑选水果,时不时商量几句……这就是生活,真实的,有温度的生活。
陈桂花走到市场尽头,那里有一面墙,墙上贴满了各种通知:寻人启事、租房信息、社区活动……还有一张褪色的奖状,是十年前街道办颁发的“文明市场”奖状。
她伸手摸了摸奖状,塑料封皮已经起泡,字迹模糊。
“桂花姐。”
身后传来声音,是小芳。
“小芳啊,没去午休
”“睡不着。”
小芳眼睛红红的,“桂花姐,我真怕。
要是市场没了,我和我对象怎么办
我们没学历,没技术,去工厂人家嫌我们年纪大,做别的又不会……”陈桂花拍拍她的肩:“别怕,大家一起想办法。”
“能有什么办法
”小芳眼泪掉下来,“我们这些外地来的,没户口,没房子,说赶走就赶走……”陈桂花不知道怎么安慰。
小芳说的是事实。
他们这些摊贩,大部分是外来务工人员,或者是本地下岗职工,都是社会的边缘人。
市场是他们唯一的生计,也是他们与这个城市唯一的连接。
拆了市场,就等于断了他们的路。
夕阳西下,市场渐渐安静。
摊贩们开始收摊,互相道别:“明天见啊!”“明天带点新鲜货来!”“好嘞!”明天,还能有多少个明天
陈桂花慢慢走回家。
路过街道办时,她看见门口停着几辆黑色轿车,车牌是白色的——**公务车。
几个人正从办公楼里出来,谈笑风生。
她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能猜到。
墙内墙外,两个世界。
回到家,老吴在看电视,地方新闻正在播报:“我市创建文明城市工作取得阶段性成果,市容市貌显著改善……”画面里是整齐的街道,崭新的小区,现代化的商场。
没有永兴菜市场。
没有那些在晨光中忙碌的身影。
没有那些热气腾腾的生活。
陈桂花关掉了电视。
夜里,她做了个梦。
梦见菜市场还在,人声鼎沸,阳光穿过梧桐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她站在豆腐摊后,切着豆腐,闻着豆香,听着熟悉的喧闹。
然后,推土机来了,轰隆隆地碾过,一切都碎了。
她惊醒了,一身冷汗。
窗外,天还没亮。
但菜市场的灯光,已经亮起。
那光,还能亮多久
#**第二章白纸黑字**正式通知是在一个阴沉的周三下午贴出来的。
街道办的宣传栏、菜市场入口的梧桐树干、永兴里每个单元的楼道口,一夜之间都出现了同样的A3纸打印的公告,盖着街道办和城管局的红色公章。
标题是《关于取缔永兴街占道市场及周边环境综合整治的通告》。
陈桂花是听小芳说的。
小姑娘哭着跑到她家,手里攥着一张被撕下来揉皱了的通告:“桂花姐!真的!真的要拆了!下个月十五号之前全部清空!”老吴接过通告,戴上老花镜,一个字一个字地念:“……为深入推进文明城市创建工作,改善市容环境,消除安全隐患,根据《城市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等相关规定,经研究决定,对永兴街占道市场依法予以取缔……”后面的内容陈桂花没太听清。
她只记住了几个关键信息:十月十五日前,所有摊贩自行搬离;逾期不搬者,强制清理;**将在两公里外的永盛路新建规范化生鲜超市,符合条件的原摊贩可申请入驻。
“永盛路……”陈桂花喃喃道,“那得多远啊……”“骑电动车要十五分钟!”小芳哭得更凶了,“而且听说新超市的摊位要抽签,还要交押金、管理费,一个月三千!咱们哪交得起啊!”老吴放下通告,沉默地点了支烟。
劣质烟草的味道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
窗外的天色更暗了,要下雨的样子。
“先别慌。”
陈桂花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咱们去市场看看,大家怎么说。”
还没走到菜市场,远远就听见嘈杂的人声。
几十个摊贩和居民围在通告栏前,情绪激动:“说拆就拆
凭什么
我们在这几十年了!”“创建文明城市
我们买菜做饭就不文明了
”“新建超市
那得多贵
我们这些退休的一个月才两千多退休金!”“我家就靠这个摊子供孩子上大学,拆了我怎么活
”孙胖子的嗓门最大,他挥舞着沾着鱼鳞的手臂:“不行!咱们不能这么认了!得去找街道办!去找市长!”“对!去找他们**!”“大家一起去!”人群开始往街道办方向涌动。
陈桂花被裹挟在其中,心里既害怕又有一丝期待——也许,也许这么多人一起,能改变什么
街道办在一栋五层的老楼里,距离菜市场不过五百米。
平时冷冷清清的办公楼前,此刻挤满了人。
保安紧张地挡在门口:“大家冷静!不要激动!有诉求可以派代表……”“我们都要进去!我们要见领导!”孙胖子带头往里冲。
推搡中,玻璃门发出刺耳的声响。
几个年轻摊贩情绪激动,眼看场面要失控。
“都别动!”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街道办孙主任从楼里走出来,五十多岁,头发花白,穿着白衬衫黑西裤,神情严肃,“有什么问题好好说,这样闹能解决问题吗
”人群稍微安静了些。
孙主任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陈桂花身上:“陈大姐,您也在。
这样,你们选五个代表,到我办公室谈。
其他人在外面等,别影响正常办公秩序。”
大家互相看看,最后选了陈桂花、孙胖子、卖烧饼的老张、修鞋的老赵,还有一个居民代表***。
五人跟着孙主任进了办公楼。
办公室不大,摆着一张办公桌、一个文件柜、几张折叠椅。
孙主任示意大家坐下,又让工作人员倒了水。
“我知道大家有意见,”孙主任开门见山,“但这个决定是市里统一部署的,不是我们街道办能改变的。
创建文明城市,是全市的重点工作。
永兴街市场占道经营、卫生脏乱、消防隐患大,确实需要整治。”
“可我们交管理费了!”孙胖子抢先说,“每个月都交,街道办收的!现在说我们占道经营
”“那个管理费不是正规的市场管理费,只是卫生费。”
孙主任解释,“你们确实没有合法的经营手续。
而且,占道是事实吧
那条路是市政道路,不是市场。”
“那我们在那摆摊三十多年了!怎么现在才说占道
”老张声音颤抖,“我父亲就在那卖烧饼,传到我这儿,三代人了!”“时代在发展,城市在进步。”
孙主任叹口气,“老张,我知道你们不容易。
所以**不是一拆了之,不是给你们找了出路吗
永盛路的生鲜超市,环境好,正规化,符合条件的摊贩可以入驻……”“条件是什么
”陈桂花问。
“要有健康证,要办理营业执照,要遵守超市的管理规定。”
孙主任顿了顿,“另外,摊位有限,可能需要抽签。”
“抽不中呢
”老赵问,他眼睛不好,戴着厚厚的眼镜。
“那……只能自己想办法了。”
孙主任避开他的目光,“不过**会提供就业培训和职业介绍服务,帮助大家转型。”
“转型
”孙胖子激动起来,“我杀鱼杀了三十年,除了杀鱼我还会干什么
去当保安
人家要四十岁以下的!去工厂
我这腰,站八小时都站不住!”办公室陷入沉默。
窗外的天色更暗了,开始飘起细雨。
“孙主任,”***开口了,声音平静但有力,“我是永兴里的老居民,退休教师。
我想从居民的角度说几句。
菜市场确实不完美,但它对我们这些老人来说,不仅是买菜的地方,更是社交场所。
我们早上去买菜,和老街坊聊聊天,问问近况,这是一天中最有人情味的时刻。
如果换成超市,冷冰冰的,价格又贵,我们这些靠退休金生活的人,负担得起吗
”孙主任点点头:“***,我理解。
但您也要理解,城市管理有它的考量。
您看那些新建的小区,都有配套的商业设施,干净整洁。
咱们老城区,也不能一直停留在过去。”
“可那些新建的小区,有我们这样的老邻居吗
”***问,“有三十年的交情吗
有谁家有事大家帮忙的情分吗
”这个问题,孙主任答不上来。
谈话进行了两个小时。
最终,孙主任承诺会把大家的意见向上级反映,但也明确表示:“拆除的决定不会改变,希望大家配合,早做准备。”
五人走出街道办时,雨下大了。
外面的人群还没散,看见他们出来,立刻围上来:“怎么样
领导怎么说
”孙胖子摇摇头:“没用,拆定了。”
人群爆发出更大的不满。
有人骂,有人哭,有人茫然。
陈桂花默默地往家走。
雨水打湿了她的头发和衣服,但她感觉不到冷。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挖掉了一块。
路过菜市场时,她停下脚步。
雨中的市场空荡荡的,摊贩们都收摊了,只剩下那些简陋的台子和雨棚在风雨中飘摇。
梧桐树的叶子被雨打落,粘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
她突然想起三十八年前,她第一次跟着母亲出摊。
那时她才十六岁,怯生生的,不敢吆喝。
母亲说:“桂花,别怕。
咱们卖的是良心豆腐,街坊邻居都认。”
果然,很快就有了回头客,慢慢地,大家都知道永兴菜市场有个豆腐西施。
三十八年,她从豆腐西施变成了豆腐阿姨,又变成了豆腐婆婆。
她在这里送走了母亲,在这里认识了老吴,在这里把儿子养大送出去读书。
这个市场,装着她大半生的记忆。
“桂花姐。”
身后传来声音,是小芳,撑着把破伞,眼睛还是红的。
“小芳,怎么还不回去
”“我……我对象说,要不咱们回老家。”
小芳声音哽咽,“他爸在县城开了个小超市,说让我们回去帮忙。
可我不想回去……我们在城里五年了,虽然苦,但自由。
回去,又要看人脸色过日子。”
陈桂花拍拍她的肩:“别急着决定,再看看吧。”
“还能看什么
”小芳眼泪又下来了,“通告都贴了,白纸黑字……”是啊,白纸黑字。
那是官方的意志,是权力的宣判。
他们这些平头百姓,能改变什么
回到家,老吴已经做好了饭。
简单的两菜一汤,摆在小小的折叠桌上。
电视开着,在播地方新闻,正好在报道“城市更新成果”:“我市持续推进老旧小区改造,拆除违章建筑,新建规范化市场,城市面貌焕然一新……”画面里,一个崭新的生鲜超市,货架整齐,灯光明亮,穿着统一制服的营业员笑容可掬。
记者采访了几个“市民”,都说“环境好了,买菜更舒心了”。
陈桂花看着,突然觉得恶心。
她关掉电视,默默吃饭。
“桂花,”老吴小心翼翼地说,“我今天去打听了。
永盛路那个超市,摊位押金要两万,月租三千,还要交保证金。
就算抽中了,咱们也拿不出那么多钱。”
陈桂花筷子停了:“那……咱们怎么办
”“我想过了,”老吴说,“咱们年纪大了,儿子也成家了。
要不,摊子就不摆了。
我还有点电工手艺,可以去工地当临时工。
你……在家休息吧。”
“休息
”陈桂花苦笑,“我才五十四,还能动。
再说,在家干什么
天天对着四面墙
”老吴不说话了。
他知道妻子对菜市场的感情。
那不是一份工作,那是她生活的全部意义。
夜里,雨停了。
陈桂花睡不着,走到阳台。
从三楼望下去,永兴里一片漆黑,只有几盏路灯发出微弱的光。
而远处,新城区的高楼大厦灯火通明,像另一个世界。
手机响了,是儿子打来的。
“妈,听说菜市场要拆了
”“你听谁说的
”“我们业主群里有人在说,还发了通告照片。”
儿子在电话那头说,“拆了也好,那种地方确实乱。
妈,你也别摆摊了,来我这边住吧。
你儿媳妇马上要生了,你来帮忙带带孩子。”
陈桂花心里一动。
孙子,她还没见过面。
可是……“你那边房子也不大,我去住哪
”“可以租大点的,或者……我给您租个附近的小房子。”
儿子说,“妈,您辛苦一辈子了,该享福了。”
“可是市场里那些老街坊……”陈桂花喃喃道。
“妈,您管不了那么多。”
儿子说,“各人有各人的命。
您先顾好自己。”
挂了电话,陈桂花在阳台上站了很久。
儿子说得对,她管不了那么多。
可是,心里就是放不下。
孙胖子一家五口,小芳和对象,修鞋的老赵,卖烧饼的老张……他们都是好人,都在努力生活。
为什么,连这点生计都要被夺走
第二天,市场里的气氛明显变了。
往日热闹的讨价还价声少了,多了许多窃窃私语和唉声叹气。
摊贩们无心经营,顾客们也都知道了消息,买菜时总会问一句:“真的要拆了
”陈桂花强打精神,豆腐还是要做的。
凌晨起来磨豆子、煮豆浆、点卤水,每一步都像在完成一个仪式。
也许,这是最后的仪式了。
孙胖子没来出摊,听说去市里**了。
小芳的菜摊还在,但小姑娘魂不守舍,找钱都找错。
老赵的修鞋摊前,堆满了老街坊送来的鞋——大家都想赶在市场拆之前,把该修的修好。
***来了,买了一块豆腐,却没有马上走。
“桂花,我们几个老居民商量了,想联名写封信。”
***说,“不光是摊贩的事,也是我们居民的事。
市场没了,我们买菜不方便,生活成本要增加,更重要的是,这个社区的魂就散了。”
“写信有用吗
”陈桂花问。
“不知道,但总得试试。”
***推了推眼镜,“我们准备收集签名,送到市**办,送到报社。
文明创建不应该以牺牲老百姓的生活便利为代价。”
陈桂花想了想:“我也签。”
“你……不怕吗
”***问。
“怕什么
”陈桂花笑了,笑容里有苦涩,“最坏就是摊子没了。
已经要没了,还怕什么
”***点点头,拿出一个笔记本。
陈桂花在上面郑重地签下自己的名字:陈桂花。
字写得歪歪扭扭,但很用力。
下午,一个意想不到的人来了——街道办的小周,那个年轻办事员。
他没穿制服,穿着便装,神色有些紧张。
“陈阿姨。”
他在摊位前停下,“我……我来买块豆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