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匠与无心剑
序幕碎月重逢玄月碎裂之夜，她终于找到了他。七千年的寻觅，三千世界的踏遍，
碎月城中最后一片月光即将消散时，
姬无心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背影——尽管他已换过九十九次皮囊，改了无数次名字，
灵魂的纹路却如同星辰烙印在她记忆深处。青石长街的尽头，他正低头雕刻一块青玉。
手法娴熟，指节分明，只是眉眼间的专注过于刻意，像是用全部心神掩饰什么。
“无心”的名号，七千年前是他赐予她的。他说万物有心，唯她是缺。他是创造万物的神匠，
她是他的失败品——无心无泪，不懂悲喜。“宋明溪。”她唤出他这一世的名字，
声音如碎玉投冰。男人手中的刻刀一顿，青玉应声而裂。他缓缓抬头，目光掠过她的面庞，
眼底无波无澜，像看一个陌生人。“姑娘认错人了。”姬无心轻轻扯动嘴角，
露出一个练习了三千年的笑容——为了这一刻，她走过尘世繁华，学人哭，学人笑，
学人心如何悸动，只为让他看看，他的失败品也能有心。“神匠大人，
不记得你亲手打造的剑了么？”她抬手，一缕银色流光自掌心升起，
凝结成七千年前他赠她的那柄细剑——无心剑，剑身上九道封印尚存六道。
宋明溪眼中掠过一丝细微的颤动，几乎不可察觉。街角忽有风声。姬无心侧身，
三枚淬毒的暗镖擦着她鬓角飞过，钉入青石地面，滋滋作响。“悬赏十万灵石取姬无心首级，
不知姑娘可否借头颅一用？”阴影中走出七人，为首的是个独眼修士，
肩上蹲着一只火纹紫貂。宋明溪已经退到铺子门口，动作快得像是从未停留。
姬无心笑容未变：“神匠大人这是要卖我？”“萍水相逢，何谈买卖。”他淡淡道，
就要关门。独眼修士大笑：“宋老板果然识时务！”话音未落，七人已结成杀阵，
剑光如雨倾泻。姬无心立在原地，只是抬手轻点。第一道剑光触及她指尖的瞬间，
时间仿佛凝固，剑雨悬停半空，然后寸寸碎裂，化为星尘消散。
“怎、怎么可能……”独眼修士面色煞白。姬无心缓步上前，每踏一步，
脚下青石便生出一朵冰晶莲，寒气弥漫长街：“七千年，我踏过三千世界，
学会了一件事——没心的好处，是杀人时不会手抖。”“逃！”独眼修士疾退，
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七人身体表面迅速结霜，连惊呼都来不及发出，已化作七尊冰雕。
姬无心走过，冰雕齐刷刷碎裂一地，没有血迹，只有满地的晶莹冰屑。她转身，
宋明溪的铺子门已关。冰封的长街上，姬无心抚摸着怀中细剑，低语：“你教会我如何杀戮，
却忘了教我怎么爱。这一世，我要你补上。”她的身后，月光洒在冰屑上，折射出七彩光芒，
宛如遗忘千年的泪。第一章琉璃锁魂次日清晨，碎月城飘起细雨。宋明溪推开铺门，
看到姬无心坐在台阶上，银发沾湿贴在脸颊，怀中抱着剑，竟似一夜未动。“姑娘何必如此。
”“我叫无心，你取的名字。”她站起身，雨水顺着银发滴落，“我现在有心了，
你要看看么？”宋明溪沉默片刻，侧身：“进来烘干衣裳吧。”铺内不大，
四壁挂满各式法器、玉器、未完成的雕刻。最里间的工作台上散落着青玉碎屑，
正是昨夜那块碎玉。“神匠大人如今改行雕这些小玩意儿了？
”姬无心伸手欲碰工作台上的半成品，却被宋明溪拦住。“别碰。
”她指尖离那玉器只差一寸，能感觉到其中涌动的异常灵力，那不是普通的雕刻，
而是——封印容器。“你在封印什么？”她抬眸。宋明溪收回手：“与姑娘无关。
衣裳干了就请离开吧，昨日那些人只是前哨，很快会有更麻烦的来。”“你担心我？
”“我担心麻烦。”他转身去后间沏茶，背影有些僵硬。姬无心环顾四周，
目光落在角落一面蒙尘的古镜上。她走过去，拂去尘埃，镜面映出她的容颜——银发银眸，
眉心一道浅金纹路，那是神匠的印记，也是她身为“造物”的证明。
镜中人已非当年初成形的稚***样。七千年来，她见过沧海变桑田，王朝更迭，星辰陨落，
唯独自己不老不死，永远是他口中的“失败品”。“茶。”宋明溪端来温热的茶盏，
见她盯着古镜，眉头微蹙，“那镜子有问题，别看太久。”话音未落，镜面突然泛起波纹，
姬无心的倒影扭曲变化，显现出一片血色战场——正是七千年前神魔大战的终幕。
她看见年轻的自己持剑而立，对面是浑身浴血的神匠，手中握着断裂的半截权杖。天地崩塌，
法则碎裂，神匠一字一句对她说：“你无心无情，不该存于世间。封！
”然后便是无尽的黑暗，九道封印加身，坠入轮回。镜面恢复平静，姬无心转头看向宋明溪，
银眸中第一次有了真实的情绪波动：“当年是你封印的我，为什么？
”宋明溪手中的茶盏裂开一道细纹，热水溅出，烫红了他的手背。他浑然不觉，
只是盯着那面古镜：“往事已矣，何必再提。”“因为我想知道。”姬无心逼近一步，
“七千年里，我学会愤怒，学会不甘，学会思念，这些都是你口中的‘心’。
你当年说我不该存于世间，如今我回来了，你要再封印我一次么？”窗外雨声渐大，
屋内一时寂静。良久，宋明溪放下茶盏，用布擦拭手上的水渍：“我如今只是凡人宋明溪，
开个小铺，赚点灵石度日。姑娘所求的答案，我给不了。”“凡人？”姬无心轻笑，
突然伸手扣住他手腕，“哪个凡人的魂火能燃烧七千年不熄？
哪个凡人的血液中流淌着创世神纹？”她掌心涌起银光，宋明溪手臂上的皮肤开始透明，
显现出皮下流淌的金色纹路——那是神匠独有的血脉标记。宋明溪猛地抽回手，
眼中终于有了波动：“你究竟想怎样？”“两件事。”姬无心竖起两根手指，“第一，
解开我身上剩余的六道封印。第二，教我什么是‘心’。”“不可能。
”“那我就一直跟着你，直到你答应为止。”她重新坐回椅中，抱起剑，
“反正七千年都等了，不差这一世。”宋明溪看着她，眼中情绪复杂难辨。许久，
他叹了口气：“你会后悔的。”“后悔也是‘心’的一部分，不是么？”姬无心歪头，
那是个她观察凡人少女学来的动作，带着些许刻意，却意外地生动。宋明溪移开目光，
走向工作台：“随你吧。”铺外雨声潺潺，屋内只余刻刀划过玉石的细响。
姬无心静静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七千年前的某个黄昏，神匠谷中，
他也是这样背对着她雕刻，她则坐在一旁的石头上，听他讲述星辰的诞生与消亡。
那时她还不知什么是“孤独”，只是觉得他说话的声音很好听。如今她懂了孤独，
也懂了时间漫长，却不懂为何重逢时，他的眼中没有喜悦。“神匠。”她轻声唤。
刻刀停顿一瞬。“若我当初有心，你会留下我么？”宋明溪没有回答，只是手下用力，
玉器彻底碎裂。他看着掌心的碎玉，低声道：“没有如果。”第二章血月追兵七日后，
碎月城迎来百年一度的血月祭。每逢此时，城中灵力紊乱，封印减弱，
正是各路邪修魔道活动之时。宋明溪的铺子早早关门，他在后院布下三重结界，
每一重都精妙绝伦，完全不像“凡人”手笔。姬无心靠在门边看他忙碌：“你在躲什么？
”“血月之时，我的气息容易泄露。”宋明溪头也不回，“你也一样。若不想被三界追杀，
最好收敛气息，别出去。”“泄露给谁？”宋明溪动作一顿，
抬头望向逐渐染上血色的月亮：“给那些还没忘记‘神匠’的人。”话音刚落，
城东方向传来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伴随着凄厉的惨叫。碎月城的护城大阵自动激活，
半透明光罩笼罩全城，却在血月光辉下不断颤动。“开始了。”宋明溪低语。
姬无心感应到数股强大的气息正在快速接近，其中一道格外熟悉——带着冥府的阴寒，
是判官级别的存在。“地府的人也来了？”她挑眉。“你的悬赏，三界通缉。
”宋明溪看了她一眼，“杀了魔尊之子，搅乱黄泉轮回，盗取瑶池圣水...七千年里，
你惹的祸不少。”姬无心轻笑：“不然怎么打发时间？”她确实做过那些事。
说那里有能让人生心的秘法；盗取瑶池圣水则是为了洗去身上一道顽固封印——虽然失败了。
“他们来了。”宋明溪忽然拉住她手腕，往后院深处退去。铺子前门轰然碎裂，
三名黑袍修士闯入，为首的是个面覆青铜面具的女子，手中提着盏引魂灯。“神匠大人，
好久不见。”女子声音嘶哑，像是砂纸摩擦，“奉魔尊之命，请大人往魔域一叙。
”宋明溪将姬无心护在身后：“我只是个雕刻匠，各位找错人了。”青铜面具女子轻笑，
引魂灯光芒大盛，照出宋明溪身后拉长的影子——那影子并非人形，
而是无数符文交织的奇异形态。“神匠魂印，七千年不灭。大人何必自谦？”话音未落，
另两人已左右包抄，手中各持锁魂链与镇魂钟。都是专门针对神魂的法宝，显然有备而来。
姬无心正要出手，宋明溪却按住她肩膀，向前踏出一步。仅仅一步。铺内空间忽然扭曲，
墙壁上的法器同时嗡鸣，雕刻到一半的玉器自动飞起，在空中组成一个玄奥的阵法。
三名魔修脸色大变，想要后退却已来不及。“我虽不再是神匠，但也不是你们能欺上门来的。
”宋明溪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阵法启动，光芒吞没一切。姬无心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铺内已空无一人，只有地面残留的些许黑灰，以及那盏碎裂的引魂灯。
“你杀了他们？”她问。“送他们去了该去的地方。”宋明溪弯腰捡起一块灯片，
上面刻着魔域的标记，“魔尊这次是认真的。”“因为我杀了他的儿子？”“因为你。
”宋明溪看向她，“更因为我。他们想要神匠的力量，而你是找到我的最好线索。
”姬无心愣了愣，忽然笑起来：“所以你当初封印我，是为了保护我？”宋明溪没有回答，
只是快步走向工作台，掀开地板，露出一条向下的密道：“走，这里不能待了。”“去哪？
”“一个他们找不到的地方。”密道深邃，石阶蜿蜒向下，
两侧墙壁上每隔十步镶嵌着夜明珠，发出幽冷的光。走了约莫一炷香时间，眼前豁然开朗。
这是一处地下洞府，方圆百丈，顶部镶嵌着人造星辰，按照特定轨迹缓缓移动。
中央是一座三层小楼，飞檐翘角，精致非常。楼前有池，池中有莲，莲下几尾红鲤悠闲游弋。
最引人注目的是洞府四壁，密密麻麻雕刻着无数符文，每一道都蕴***强大的封印之力。
“你在这里住了多久？”姬无心问。“这一世出生后不久就发现了这里，应是前世所建。
”宋明溪走入小楼，点亮灯烛，“暂时安全，但血月期间，任何结界都不完全可靠。
”姬无心跟进去，楼内陈设简单却雅致，书架上摆满典籍，桌上摊着未完成的阵法图。
她随手拿起一本，翻开，里面记载的是神魂***与融合的禁术。“你在研究这个？”她抬眼。
宋明溪一把夺过书册，塞回书架：“不要乱动。”“你想***自己的神魂？为什么？
”“与你无关。”“有关。”姬无心固执地说，“七千年前你就总说‘与你无关’，
然后把我封印。这一次，我要知道所有事。”两人对峙，烛火在墙上投下摇曳的影子。最终，
宋明溪妥协般叹了口气：“你想知道什么？”“当年为什么封印我？真正的原因。
”宋明溪走到窗边，望着池中红鲤，许久才开口：“因为你是我最大的失误。”“失误？
”“神匠造物，皆赋予其‘存在之理’。剑为守护，灯为指引，钟为警醒...可你，
我赋予你的理是‘无心’。我以为无心的剑才是最利的剑，却忘了无心之物，最易入魔。
”他转过身，眼中映着烛光：“神魔大战时，你确实所向披靡，斩杀魔将无数。
可战争结束后，你停不下来。没有敌人，你就创造敌人；没有杀戮，
你就感到‘空虚’——那是你第一次产生类似情绪的东西。”姬无心回忆那段时间。确实，
战争结束后的百年里，她游走各界，挑战强者，不分善恶，只求一战。
许多不该杀的人死在她剑下，许多不该毁的东西被她摧毁。“长老会要求我销毁你。
”宋明溪继续说，“但我做不到。于是我选择封印，将你投入轮回，希望经过尘世洗礼，
你能生出自己的‘心’，而非我强加的‘理’。”“所以你一直知道我在找你？
”宋明溪点头：“每一世，我都能感应到你的气息靠近。我改换身份，隐藏踪迹，
直到这一世...”“直到这一世，你决定不再躲了？”姬无心走近他，“为什么？
”宋明溪看着她，伸手轻触她眉心的神匠印记，
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因为我的时间不多了。”“什么意思？”“神匠并非永生。
每一次转世，神魂都会削弱。这一世，是我的最后一世。”他收回手，“血月之后，
若还不能解决一些事，我将彻底消散。
”姬无心忽然感到胸腔某处抽紧——那是她模仿人类心跳的位置，此刻竟真的传来痛感。
“你会死？”“会。”“我不允许。”她抓住他手腕，很用力，“你教会我存在，
就不能丢下我一人。”宋明溪笑了，很浅的笑，却是重逢后第一次：“无心，你刚才的话，
很像人类说的‘不舍’。”姬无心愣住。不舍。她咀嚼这个词，那种胸腔的抽紧感更明显了。
原来这就是不舍。洞府忽然剧烈震动，顶部星辰乱晃，池水翻涌。四壁符文同时亮起，
却在血月光辉的侵蚀下迅速黯淡。“他们找到了。”宋明溪脸色一沉，拉起姬无心往楼上跑，
“去顶层，那里有传送阵！”两人冲上三楼，房间中央果然刻着复杂的传送阵法。
宋明溪快速放入灵石，启动阵法，光芒开始旋转。就在这时，洞府顶部轰然碎裂，
血月光辉倾泻而下，照出一个巨大的黑影。那黑影有八条手臂，每只手中各持一件邪器，
正是魔尊座下八大魔将之一的“千臂罗刹”。“神匠大人，何必急着走？”罗刹声音如雷，
八臂齐挥，邪器射出八道黑光，直扑传送阵。宋明溪挡在姬无心身前，双手结印，
一道金色屏障瞬间成形。黑光撞上屏障，发出刺耳尖鸣，屏障出现裂痕。“快进去！
”宋明溪嘴角渗血，却仍维持着屏障。姬无心没动，她抽出无心剑，
剑身银光大盛：“七千年，我学了很多东西，包括如何保护想保护的人。”她踏前一步，
银发无风自动，眉心印记绽放出从未有过的光芒。无心剑上的六道封印，其中一道开始碎裂。
“第一封印，解。”剑身嗡鸣，银色剑光冲天而起，直斩罗刹。那一剑，带着七千年的孤寂，
三千世界的寒霜，以及刚刚萌芽的不舍。罗刹八臂齐断，惨叫震天，黑影溃散。
传送阵光芒大盛，将两人吞没。最后一刻，姬无心看到宋明溪惊讶的眼神，
以及唇边那抹复杂的笑意。原来保护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第三章遗忘之海传送结束的眩晕感消退后，姬无心发现自己站在一片白色沙滩上。
眼前是无边无际的蔚蓝大海，海水却异常平静，不起一丝波澜。天空呈淡紫色，没有太阳，
也没有云，只有柔和均匀的光从四面八方洒下。最奇特的是，这海没有声音。没有浪涛，
没有风声，连自己的呼吸声都显得突兀。“这里是遗忘之海。”宋明溪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他坐在沙滩上，脸色苍白，胸前衣襟有血迹，“三界缝隙之一，
时间和记忆在这里都会变得模糊。”姬无心蹲下身看他伤势：“你受伤了。
”“强行催动神力，反噬而已。”宋明溪推开她的手，“不碍事。”但姬无心看到，
他手臂上的神纹正在逐渐黯淡，像是烛火将熄。“你的神魂...”她声音有些发颤。
“比预想的衰败更快。”宋明溪苦笑，“血月加速了这个过程。”姬无心握住他手腕，
将自身灵力渡过去，却被宋明溪制止：“没用的，这是创造之力的消散，普通灵力无法补充。
”“那要怎样？”宋明溪看向平静的大海：“传说遗忘之海深处有‘回魂珊瑚’，
能稳固神魂。但那里也是记忆消散之地，去的***多忘记自己是谁，永远迷失在海中。
”“我去取。”姬无心起身。“你可能会忘记一切，包括我。”“那就再想起来。
”姬无心说得理所当然，“七千年我都等了，不怕重来一次。”宋明溪看着她，
眼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轻叹：“我跟你一起去。”“你受伤了。”“正因如此，
更不能让你一个人去。”宋明溪挣扎站起，从怀中取出一根红绳，一端系在自己腕上，
另一端递给姬无心，“这是‘忆缘绳’，能让我们保持记忆联系。若绳子断开，就立刻返回，
明白吗？”姬无心接过红绳，系在腕上。绳子很细，却异常坚韧，
两端分别后隐隐有暖流传递。两人踏上平静海面——这海的水密度异常，可以如履平地。
走出一段距离后回头，沙滩已经看不见，四面八方都是一模一样的蓝色海水，分不清方向。
“跟着我。”宋明溪闭目感应片刻，选定一个方向，“回魂珊瑚在记忆涡流中心，
那里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走了约莫半个时辰，周围开始出现奇异的景象。
海水中浮现出模糊的画面，像是谁的记忆碎片。姬无心看到一个小女孩在庭院中奔跑，
那是她某一世转生的片段；又看到一片战场，尸横遍野，那是她作为无心剑时的杀戮记忆。
越往深处走，记忆碎片越多，也越来越清晰。她看到宋明溪的许多前世——有时是书院先生，
有时是江湖郎中，有时是落魄画师。每一世他都独来独往，偶尔抬头望天，眼神空茫，
像是在等待什么。“你每一世都在等我？”她问。
宋明溪没有否认：“封印是我们之间的纽带，我能感应到你何时出世，何时开始寻找。
”“那你为什么不主动找我？”“因为不敢。”宋明溪停下脚步，面前出现一个巨大的漩涡，
海水在那里旋转下沉，形成深不见底的洞口，“我怕看到你怨恨的眼神，
更怕看到你依然无心。”漩涡中心隐约有红光闪烁，正是回魂珊瑚。“到了。
”宋明溪收紧忆缘绳，“抓紧，我们要跳下去。”两人纵身跃入漩涡，天旋地转。
无数记忆碎片如潮水般涌来，冲击着意识。姬无心感到头疼欲裂，
许多遗忘的往事重新浮现——她想起神匠谷的清晨，他教她辨认星辰；想起第一次握剑，
他站在身后调整她的姿势；想起神魔大战前夜，他在她剑柄上系了一根红绳，
说“愿此绳系你平安”。然后是大战后，他眼中的失望与决绝，封印加身时的冰冷，
以及坠落轮回时的无尽黑暗。“为什么...”她在记忆洪流中喃喃，
“为什么选择封印而不是销毁...”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温暖坚定。“因为我下不了手。
”宋明溪的声音在意识中响起，清晰无比，“你是我的造物，
也是我唯一...”后面的话被记忆浪潮淹没。不知过了多久，两人摔在一片珊瑚丛中。
这里是个海底洞穴，顶部有发光的水晶，映得洞内如梦似幻。中央一株红色珊瑚格外醒目，
枝杈间流淌着金色光晕，正是回魂珊瑚。但珊瑚周围，坐着七个身影。他们形态各异，
有老有少，有男有女，共同点是眼神空洞，面无表情，像是失去了灵魂的躯壳。“迷失者。
”宋明溪低声道，“他们取到了珊瑚，却失去了记忆，永远困在这里。”姬无心握紧剑，
但宋明溪摇头：“他们不会攻击，只是...存在。”果然，七人对他们的到来毫无反应，
只是静**着，望着珊瑚发呆。两人小心靠近，就在宋明溪伸手要触碰珊瑚时，
其中一个老者忽然开口：“别碰。”声音嘶哑，像是许久未说话。宋明溪停住：“前辈？
”“碰了，就会像我们一样。”老者缓缓转头，眼中终于有了一丝神采，
“回魂珊瑚稳固神魂的代价，是取走你最珍视的记忆。你愿意忘记最重要的人吗？
”姬无心心中一紧。宋明溪的手悬在半空，许久，他说：“若忘记，还能再记起吗？
”“也许能，也许不能。”老者苦笑，“我在这里坐了三百年来，还没记起自己是谁。
”宋明溪收回手，看向姬无心。“我们走。”姬无心拉住他，“另想办法。
”“没有时间另想办法了。”宋明溪轻声道，“我的神魂撑不过三天。
”“那就用我的神魂补给你。”姬无心脱口而出，“我们是同源，应该可行。
”宋明溪震惊地看着她：“你疯了？神魂分割之痛堪比凌迟，且成功率极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