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市列表_晚市(橘子陈望)
主角是橘子陈望的《晚市》,是作者“砚止墨余”的作品,主要讲述了:陈望第一次遇见周晚市,是在2013年的深秋。那天他刚把最后一箱橘子搬上三轮车,裤脚沾着黏糊糊的橘络。收摊时起了风,卷着梧桐叶往衣领里钻,他缩着脖子系帆布绳,听见身后传来塑料摩擦的窸窣声。“师傅,这筐橘子...
陈望第一次遇见周晚市,是在2013年的深秋。
那天他刚把最后一箱橘子搬上三轮车,裤脚沾着黏糊糊的橘络。
收摊时起了风,卷着梧桐叶往衣领里钻,他缩着脖子系帆布绳,听见身后传来塑料摩擦的窸窣声。
“师傅,这筐橘子怎么卖
”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蜜,甜得发绵。
陈望回头时,正撞见夕阳漫过女孩的发梢,把她手里的帆布包染成暖橙色。
她穿件洗得发白的牛仔外套,牛仔裤膝盖处磨出毛边,却背着个看起来很旧的相机,镜头盖还沾着片干枯的银杏叶。
“三块五一斤,要多少
”陈望的手还在发抖——不是冻的,是刚才搬箱子时被铁丝划了道口子,血珠正往橘子筐上滴。
女孩眼睛亮了亮,蹲下去挑橘子,指尖划过果皮时轻轻打着圈。
“要这筐吧,看着新鲜。”
她说话时总带着点笑意,眼角弯成月牙,“我叫周晚市,住前面那栋楼。”
陈望“哦”了一声,低头称橘子。
电子秤的数字跳成“12.6”,他抹了把手上的血:“十二块五。”
周晚市递来一张二十,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像被烫到似的缩回手。
“呀,你流血了。”
她从帆布包里翻出创可贴,包装上印着小熊图案,“我包里总备着这个,拍照片时老被树枝刮。”
创可贴的胶边有点卷,陈望贴歪了,周晚市伸手帮他按了按,指尖带着橘子皮的清苦气。
“谢谢。”
他把找零递过去,看她抱着橘子往巷口走,帆布包上的相机晃悠悠的,像只打瞌睡的猫。
后来陈望总在收摊时遇见她。
有时她买一把青菜,有时蹲在隔壁的豆腐摊前看卤水点豆腐,手里的相机咔嚓响。
陈望渐渐知道,她在附近的报社实习,每天下班就背着相机晃荡,专拍老城区的烟火气。
“你拍这些有什么用
”有次陈望忍不住问。
他正把烂掉的橘子扔进垃圾桶,汁水溅在解放鞋上。
周晚市举着相机对着他,镜头里的他弓着背,背景是夕阳下的菜市场招牌,“为民菜场”四个字的漆掉了一半。
“有用啊,”她按下快门,“等这地方拆了,就只能看照片了。”
陈望的心猛地沉了沉。
菜场门口上个月就贴了拆迁通知,红底黑字的“拆”字被人用石头砸了个洞,但谁都知道,这日子长不了。
他来这儿摆摊三年,从最初的手忙脚乱,到现在闭着眼都能摸到哪家的生姜最新鲜,早就把这儿当成半个家。
“拆了好,”他嘴硬道,“这破地方,下雨就积水。”
周晚市笑了,把相机转过来给他看。
照片里的他站在橘子筐前,眉头皱着,嘴角却偷偷翘起来——刚才她夸他的橘子甜,他没忍住。
“你看,你明明舍不得。”
陈望别过脸,假装整理摊位,耳根却烧得厉害。
他想起老家的爹娘,总在电话里催他攒钱盖房,说隔壁村的小芳在等他。
可他每次看着菜场里拎着竹篮讨价还价的阿婆,看着凌晨三点就来支起煤炉的早点摊,总觉得这里比老家更像个家。
那天周晚市走的时候,塞给他一个牛皮本。
“我拍的照片,洗了些出来。”
她的脸红扑扑的,“你要是不想要,扔了也没关系。”
陈望捏着本子回了出租屋。
那是间顶楼加盖的小阁楼,伸手就能摸到天花板,墙角堆着他攒的空饮料瓶。
他翻开本子,第一页就是他的橘子摊,晨雾里他正弯腰搬箱子,头发上还沾着草屑。
后面是卖豆腐的张叔,正举着大勺子往碗里盛豆浆;是修鞋的李伯,戴着老花镜穿针线;还有巷口的流浪猫,正蜷在周晚市的帆布包里打盹。
每张照片下面都写着字,很小的楷体:“陈望的橘子,比阳光甜。”
“张叔的豆浆,六点整开卖。”
“李伯修的鞋,能穿三年。”
陈望的手指抚过“陈望”两个字,纸页有点糙,像他掌心的茧。
冬天来得很快,菜场里的人渐渐少了。
有天早上飘起雪籽,陈望缩在棉大衣里啃馒头,看见周晚市抱着相机跑过来,鼻尖冻得通红。
“快拍!”她举着相机往菜场里面冲,“张叔今天做了糖糕,说要给最后来的客人吃。”
张叔的糖糕是用红糖和糯米做的,蒸得胖乎乎的,咬一口能拉出丝。
周晚市抢了两个,塞给陈望一个,自己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甜吧
张叔说他年轻时,他媳妇就爱这口。”
陈望咬着糖糕,看周晚市举着相机拍雪落在张叔的白发上。
雪越下越大,相机镜头上结了层薄霜,她哈着气擦镜头,睫毛上沾着雪花,像只落了雪的小鹿。
“你怎么不拍自己
”陈望问。
“我在镜头后面呀。”
她笑着转过来,相机忽然对着他,“咔嚓”一声,“现在有了。”
那天收摊时,周晚市帮他一起把橘子筐搬上三轮车。
雪落在她的发梢,很快化成水珠,顺着脸颊往下淌。
“陈望,”她忽然停下脚步,“我下个月要去上海了,总社调我去。”
陈望的手顿了顿,帆布绳在手里打了个死结。
“挺好的,大城市。”
他低着头,看见雪落在自己的解放鞋上,很快化掉,留下个深色的印子。
“你呢
”周晚市的声音有点抖,“菜场拆了,你打算去哪
”“回老家。”
陈望扯了扯嘴角,“爹娘催好几次了,说盖房的砖都备好了。”
周晚市没说话,只是帮他把最后一根绳子系好。
三轮车铃铛被风吹得叮当作响,像谁在哭。
分别那天,周晚市来送他。
她没带相机,帆布包里鼓鼓囊囊的。
“给你的。”
她递过来一个保温桶,“我妈做的酱菜,配粥吃。”
陈望接过桶,沉甸甸的。
他想说点什么,比如“以后常联系”,或者“上海天冷,多穿点”,但话到嘴边,只变成一句“路上小心”。
周晚市笑了笑,转身往巷口走。
走到拐角时,她忽然回头,朝他挥了挥手。
阳光落在她身上,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条没说出口的尾巴。
陈望回了老家。
村子还是老样子,土路被雨水泡得泥泞,田埂上的野草长得比人高。
爹娘给他盖了新房,雪白的墙壁,亮堂的窗户,可他总觉得空荡荡的。
他把周晚市给的本子放在床头,每天晚上都翻一遍,看那些照片里的人,看那个写着“陈望的橘子”的纸页。
他试着种橘子树,在屋后的空地上挖了坑,埋上从菜场带回来的橘子籽。
春天的时候,真的冒出了嫩芽,细细的,像根绿色的针。
他偶尔会给周晚市发消息,问她上海的天气,问她拍了什么照片。
她回得总是很慢,有时隔好几天才说一句“挺好的,就是有点忙”。
陈望知道,他们的世界越来越远了,就像菜场里那些散去的人,各自回了各自的轨道。
有天张叔给他打电话,说菜场拆了,他去儿子家带孙子了。
“晚市那丫头,前阵子还来问你呢。”
张叔的声音隔着电流有点模糊,“她说你要是去上海,一定告诉她。”
陈望挂了电话,看着屋后的橘子苗发愣。
苗已经长得半人高了,叶子绿油油的,在风里轻轻晃。
秋天的时候,橘子苗结了个小橘子,青溜溜的,像颗玻璃珠。
陈望摘下来,用纸巾擦了擦,咬了一口,酸得他眯起眼睛。
那天晚上,他做了个梦,梦见2013年的深秋,周晚市蹲在他的橘子摊前,指尖划过橘子皮,夕阳把她的头发染成暖橙色。
“师傅,这筐橘子怎么卖
”她的声音像浸在温水里的蜜,甜得发绵。
陈望醒过来,摸出手机,翻到周晚市的微信。
对话框停留在三个月前,他问她“上海冷不冷”,她回了个“不冷,有暖气”。
他犹豫了很久,敲下一行字:“我种的橘子熟了,有点酸,但能吃了。”
发送键按下去的瞬间,窗外的月光忽然亮了起来,照在床头的本子上,照在那张他站在晨雾里搬箱子的照片上。
第二天早上,陈望被手机**吵醒。
是周晚市打来的,她的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像蒙着层雾:“陈望,你在哪
我现在在为民菜场……哦不,是原来的为民菜场,这里盖了个小公园,有棵橘子树,结了个小橘子。”
陈望猛地从床上跳起来,抓起外套就往外跑。
老家的土路还是那么难走,他摔了好几跤,膝盖磕在石头上,渗出血来,但他一点都不觉得疼。
他不知道自己跑了多久,直到看见村口的大巴车,他拦下来,喘着气说:“去城里,为民菜场。”
车上只有他一个乘客,司机师傅打着哈欠问:“去那干嘛
早拆了。”
“有人在等我。”
陈望望着窗外掠过的田野,嘴角忍不住翘起来。
车到站时,已是傍晚。
夕阳把天空染成橘红色,像那年周晚市发梢的颜色。
陈望往记忆里的巷口跑,远远看见小公园的长椅上坐着个人,背着个旧相机,帆布包上的小熊图案被洗得发白。
她听见脚步声,转过头来,眼睛亮得像星星。
“陈望,”她举起手里的橘子,是他种的那颗青溜溜的小橘子,“你看,它熟了。”
陈望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晚风吹过,带来远处小吃摊的香气,像极了当年菜场里的味道。
“你怎么回来了
”他问。
“我拍了张照片,”周晚市把相机递给他,照片里是棵小小的橘子树,长在公园的角落里,夕阳落在叶子上,闪着光,“编辑说,这张照片能上头条,标题叫《晚市》。”
陈望看着照片,忽然笑了。
他想起很多年前,她蹲在他的橘子摊前,指尖划过果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