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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北的微光

admin 励志美文 2025年12月26日

1白房间与空钱包陈河数到第九十七滴时,窗外的天色终于彻底暗了下来。

化疗药液顺着透明的细管爬进他的静脉,带来那种熟悉的、骨髓深处的寒意。他总在数点滴,

这是他在白色房间里唯一的游戏——数到一百,护士就会来换下一袋;数到一千,

这一天就过去了十分之一。病房里的另一位老人昨天出院了,或者说,是“离开”了。

床铺被换上崭新的白色床单,褶皱都没有留下,

仿佛从未有人在那里喘息、**、在深夜偷偷哭泣过。陈河盯着那张空床,

突然很想抽一支烟,虽然他已经戒烟三年——从确诊那天开始。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

是房东发来的消息:“陈先生,下季度房租最迟这周五,不能再拖了。”他闭上眼睛。

银行卡余额还剩412.76元,足够支付两天后第十次化疗的自费部分,

前提是他放弃这个月的所有辅助用药。医生委婉地提过:“那些药能减轻副作用,

提高耐受性。”陈河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没有辅助药,呕吐会更剧烈,脱发会更彻底,

神经末梢的刺痛会让他整夜无法入眠。但四百块不够房租。

四百块甚至不够买一盒像样的营养粉。下午三点十七分,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视频请求,

来自儿子小舟。陈河深吸一口气,调整脸上的表情,按下了接听键。“爸爸!

”屏幕里蹦出一张红扑扑的脸,额前的头发被汗水打湿,粘在脑门上,“我们刚上完体育课!

”“慢点说。”陈河的声音比想象中更沙哑,化疗损伤了声带。小舟的背景是学校操场,

远处有孩子在踢球。他把镜头转了一圈,

让陈河看看他的世界——那个依然充满奔跑和欢笑的世界。然后他压低声音,

仿佛要分享一个天大的秘密:“爸爸,我们语文老师推荐了一套课外书,可好了。

好多同学都买了。”陈河的手指无意识地抓紧了床单。“要多少钱?”他问,

尽量让语气听起来轻松。“二十块。”小舟的眼睛亮晶晶的,

那是十岁孩子特有的、毫无杂质的期待,“就二十块。老师说可以看一整个学期。

”陈河张了张嘴。他想说“好”,想说明天就转给你,想去学校门口的小书店给你买。

但他喉咙发紧,发不出声音。床头的缴费单露出一角,

上面的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8743.60元。“小舟……”他艰难地开口,

却开始咳嗽——那种干涩的、撕心裂肺的咳嗽,每次发作都像要把内脏震碎。

他看见屏幕那头儿子的表情变了,从期待变成惊慌。“爸爸你难受吗?你别说话了。

”小舟凑近镜头,小小的脸上写满担忧,“我不买了,真的。我和同学借来看就行。

”“对不起。”陈河终于挤出三个字。“没事的爸爸。”小舟甚至努力笑了笑,

“你好好治病,我等你回家。”视频挂断后,病房彻底安静下来。只有点滴声,嘀嗒,嘀嗒,

像生命在倒计时。陈河盯着天花板,那上面有一条细细的裂缝,从墙角一直延伸到日光灯旁。

他研究那条裂缝三个月了,发现它每天都在变长,很慢很慢,但确实在延伸。就像他的病。

护士进来换药袋时,陈河已经拔掉了手上的留置针。血珠从针眼渗出来,

在苍白的皮肤上格外刺眼。“陈先生,您这是——”“我要出院一天。”陈河说,

声音平静得自己都惊讶。“可您的治疗周期——”“就一天。”他已经坐起身,开始穿外套。

那件灰色的夹克还是三年前的款式,袖口磨得发亮,但洗得很干净。化疗后他瘦了二十七斤,

衣服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像挂在衣架上。护士欲言又止,

最终叹了口气:“那您明天一定要回来,晚上的药不能停。”陈河点点头。

他知道自己在冒险。化疗一旦中断,癌细胞可能反扑;免疫系统已经脆弱不堪,

外出感染的风险极高。但他更知道,如果今晚不赚到钱,周五他连这个病房都会失去。

走廊的灯光惨白,消毒水的气味浸透了每一寸空气。陈河走过护士站,走过配药室,

走过那些挂着不同名字的门牌。3-7床,肺癌晚期;5-2床,淋巴癌转移;8-4床,

和他一样的胃癌,但更年轻,只有三十四岁。医院是个奇怪的地方,陈河想。在这里,

所有人都在拼命求生,却不得不每天都直面死亡。2殡仪馆的订单停车场里,

那辆银色轿车在月光下显得格外破旧。右前灯有裂缝,保险杠有划痕,车内饰掉了皮,

露出下面发黄的海绵。

这是陈河最后的不动产——如果忽略那套还在还贷、即将被银行收走的房子。他坐进驾驶座,

熟悉的皮革味混合着淡淡的霉味扑面而来。钥匙转动,发动机咳嗽了几声才勉强启动,

像他一样。手机接上充电线,屏幕亮起。他打开跑车软件,

输入司机账号——那是三个月前注册的,那时他刚结束第二轮化疗,以为自己还能工作。

资料审核通过那天,他高兴地买了小舟最爱吃的草莓蛋糕,尽管自己一口都吃不下。现在,

那个账号的评分是4.2,

下面只有三条评价:“司机话少”、“车内干净”、“准时到达”。接单数:7。

深夜的订单很少。城市已经入睡,

只有急诊室的灯、便利店的光、和像他一样无处可去的人还醒着。陈河刷了十五分钟,

接到了两个短途单:从酒吧到小区,从小区到便利店。收入37元,扣除平台抽成和油费,

剩下大概够买一包最便宜的纸尿裤——化疗后期可能会用上,护士暗示过。凌晨一点,

他开到了城西。这里离殡仪馆只有三公里,街道空旷得可怕。路灯投下惨白的光圈,

梧桐树的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长,像伸展的鬼魅。刷新,刷新,再刷新。然后它出现了。

订单详情在屏幕上弹出时,陈河眨了眨眼,怀疑自己看错了。不是内容——从殡仪馆到兰州,

四百二十公里——而是价格:280元。这个价格甚至不够覆盖油费和高速费,

更别说平台抽成和车辆损耗。订单挂出时间:6小时23分钟前。被取消次数:3次。

司机备注栏有一条灰色的系统提示:“该订单历史取消率较高,请谨慎接单。

”陈河盯着目的地“兰州”,心跳突然加快。不是因为这个诡异的行程,

而是因为路线——从殡仪馆出发,上高速,向北,会经过清河县。那里有父亲住的老房子,

有小舟暂时借读的县小学。他可以在清河服务区停十分钟,给父亲打个电话,

也许能远远看学校一眼,哪怕只是围墙和旗杆。这念头一旦出现,就疯狂生长。

他已经两个月没见到小舟了。上次见面时,儿子还小心翼翼地问:“爸爸,

你的头发还会长出来吗?”“会啊。”他摸着小舟柔软的头发,“等爸爸好了,就长出来了。

”“那我也剃光头,陪你一起等。”陈河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微微颤抖。

不是因为恐惧——殡仪馆、深夜、超低价订单,

这些加起来足够让任何司机警惕——而是因为那280元。如果接了这单,

他今晚至少能付得起明天的一针止吐药。如果运气好,回程能接个顺风客,

也许还能凑够小舟的二十块钱书费。他按下了接单键。

系统提示音在寂静的车厢里格外刺耳:“您已接单,请前往指定地点。

”殡仪馆的轮廓在夜色中逐渐清晰。那不是一栋建筑,而是一片建筑群,

隐藏在茂密的松柏林中。门口的灯牌亮着惨白的光,值班室窗户里有人影晃动。

陈河把车停在指定上车点——停车场最内侧的角落,紧挨着一排低矮的松树。

时间显示凌晨一点四十七分。乘客预计上车时间是一点五十。陈河拨打了订单上的电话。

忙音。再拨,还是忙音。第三次,第四次……到第七次时,

他改为发消息:“我已到达殡仪馆南门停车场。”“请问您在哪里?

”“是否需要我开到正门?”消息显示已读,但没有回复。一点五十五分,

停车场里驶入另一辆车。黑色SUV,贴着深色车膜,停在陈河对面五十米处。引擎没熄火,

车灯亮着,但没有人下车。陈河隐约看见驾驶座上有红光一闪——是烟头的火光。

二点零三分,手机终于震动。不是电话,是一条短信:“火葬场今天没排上号?

这么急着拉人去兰州埋?”陈河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久到他的眼睛开始发酸,

久到手机屏幕自动变暗,又被他按亮。他的第一个反应不是愤怒,

而是困惑——真正的、孩子般的困惑: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他的手指开始剧烈颤抖,

这次不是化疗后遗症,是别的东西。那是一种冰冷的、从胃里升起的寒意,一直蔓延到指尖。

他想打字回复,想解释自己不是拉尸体的车,想说自己只是个需要钱的病人,

想说这玩笑一点也不好笑。但他什么都没做。因为他看见订单状态变了:“乘客已取消行程。

”几乎同时,对面那辆黑色SUV启动了。它缓缓驶过陈河的车旁,车窗摇下一半。

陈河看见一个男人的侧脸,大约四十多岁,平头,下巴上有青色胡茬。男人没看他,

只是把烟蒂弹出窗外。红色火星在空中划了道弧线,落在陈河车前的空地上。

SUV加速离开了停车场,尾灯在拐弯处一闪,消失在夜色中。陈河坐在驾驶座上,

一动不动。他想起很多年前,父亲曾说过:“这世上有些人,

他们的快乐需要别人的痛苦来浇灌。”那时他不懂,现在他好像明白了。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是跑车平台的通知:“订单被取消,您将获得空驶补偿2元。”两块钱。陈河笑了,

笑声在车厢里回荡,干涩而破碎。笑着笑着,他开始咳嗽,咳得弯下腰,额头抵在方向盘上。

喇叭被不小心按响,短促的“嘀”声划破殡仪馆的寂静,惊起远处树上栖息的鸟。

等咳嗽平息,他抬起头,眼睛通红,但没流泪。化疗夺走了他哭的力气——哭泣需要水分,

而他的身体像一块被拧干的海绵。他打开客服界面,输入订单号,

简述情况:“乘客***后无理由取消。”点击发送。几乎是秒回:“已收到您的反馈,

我们会记录并核实。感谢您的理解,祝您生活愉快。”生活愉快。陈河反复念着这四个字,

像念一句咒语。如果咒语能变出钱来就好了,他想。变出房租,变出药费,

变出二十块钱给儿子买书。就在他准备退出软件时,那个订单又出现了。同样的起点,

同样的终点,同样的280元。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就像一个恶意的玩笑按下了重播键。

这一次,陈河看了屏幕整整五分钟。他的呼吸变得很慢,很平稳。

某种冰冷的东西在胸腔里凝结,不是绝望,是比绝望更坚硬的东西——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他再次接单。然后点开聊天窗口,打字。手指稳得出奇,

一个字一个字敲:“我父亲肺癌晚期,正在县医院等第三轮化疗。我胃癌三期,

今天本该住院,但没钱交费。儿子十岁,想要二十块钱买课外书,我拿不出来。

您的生活一定很顺遂,才有余力这样践踏他人。祝您永远不用体会这种感觉。”点击发送。

消息显示已读。五秒钟后,订单再次取消。这次没有短信,没有解释,

就像按掉一只恼人的蚊子。3夜与晨之间的路陈河没有立即离开。他坐在车里,

看着殡仪馆的灯光一盏盏熄灭,最后只剩下值班室和门前那盏苍白的长明灯。凌晨三点,

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刻,也是夜与晨之间最模糊的缝隙。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一个真正的订单:去机场,价格正常。陈河几乎是机械地按下接单,拨打乘客电话。

“喂?”一个粗哑的男声。“您好,我是您预约的司机,已经在来接您的路上。

”陈河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然后爆发出大笑——那种夸张的、刻意的大笑。“**!真有人接啊!

”男人的声音里满是戏谑,“兄弟们听见没?真有***接这种测试单!

”背景音里传来其他男人的哄笑。陈河的手指收紧,指甲陷进掌心。“您……不需要车吗?

”他问,声音很轻。“需要你妈!”男人突然变脸,语气凶狠,“这么便宜的破单都接,

你是多缺钱?乞丐吧你!跑车圈的脸都被你们这种***新手丢光了!

”“我——”“我什么我!滚!”电话挂断,订单取消。陈河缓缓放下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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